“我们围坐于一小圆桌前。马克思坐在桌的一端,手中拿一枝铅笔。他那狮子头俯瞰在一张祇上。……恩格斯致开会词。他说明从事于劳动改革的人们必须怎样将他们彼此的意见明白表示出来,并且确定一种普通的党纲,作为旗帜,使一切没有工夫成没有力量从事于理论问题的党人,知道何去何从。——他的话没有说完,马克思抬起头直接向魏特林问道:
‘魏特林,因你的共产主义的宣传,在德国弄出许多纷扰的事,并且使许多工人丧失他们的地位和面包,请你告诉我们,你究以何种理由替你的社会革命的煽动作辩护,你究想将来把这种煽动建筑在什么东西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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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特林似乎是要把这种谈话保持在自由词令的老生常谈上。他的脸上现出一种庄严沉闷的颜色,开始说明,他的任务不是创造新的经济学,只是采取最适宜于开导工人的学说——如像在法国所表现的一样——教他们不要相信任何种欺许的事件,只能把他们的希望置诸他们自己的身上。
他说得很多,但令我惊讶不置,他的话和恩格斯的演说词比较,既不清晰,又无条理,他常是说来说去,将自己的言词修饰一番,费了好些气力才达到结论,而他这种结论有时不是来得太迟,就是比前提还要来得早些。他现在是向另一种听讲者说话,迥非他平常在工作场中围绕他的人之前或在他讨论现时经济状况的报章及小册子上可比,因此他失掉思想和言论的自由了。
他要不是因马克思怒气勃勃,皱着眉毛,拦阻他,并且开始回答,恐怕他还会说得很长。马氏那带着讥诮的答词的主要点是,煽动人民而又不能将自己活动的固定原则说出来,这简直是一种欺骗。马氏继续又说道,刚才所讲引起虚幻的希望,决不能达到拯救受苦者的地步,但只是诱导他们入于灭亡之境。尤其是在德国向工人从事宣传,而没有严密科学的观念,与具体的学说,就等于把宣传当作一种空洞的和没有心肝的把戏,在这种宣传之中,一方面是以一个狂热的传教师为前提的,他方面是以那满怀希望张口而听的人和驴子一样为前提的。——他忽然用手一挥,向我指着,说道,我们这里有一位俄国人。魏特林啊,在他的国内或者还有你的地位,只有在那里可以在荒谬的宣传者与荒谬的青年之间,创设联合会,真正富有效果。
马克思更继续发挥他的意见道,在一个有文化的国家中如德意志一样,如果没有固定的和具体的学说,将一无所成,并且还要引起些纷扰及有害的骚乱,而使自己所担任的事业一败涂地,不可收拾。
魏特林灰白的脸色至是红起来了,他的言词也放势了,他因受了刺戟,声调颤动,于是开始表明,一个人以公正,团结,和博爱的理想之名义,招致千百人,这个人便不能被称为没有内容和无聊的人,他自己从祖国各处所收的千百封书信,宣言,及谢启,与今日的攻击相对照,足以自慰,至于他为着公共事业所做的小小预备工夫,比那昧于世界的愁苦和人民的忧患而发挥出来的批评,与书房中的分析,或者更重要一点。
马克思听到最后这些话。怒不可遏,他以拳向桌上猛力一击,灯台且为之震动,于是站起来叫道:
‘无知罔识,从来是于人无所裨益的。’
我们跟着他即刻起身。这次谈话即于此告终。”(见《新时代杂志》第一年度二三八至二三九页,《一个俄国人对马克思的论调》。Eine Russische Stimme über K.Marx)
“你如果愿意,我们可以共同探讨社会的定律,以及实现这种定律的方法,和帮助我们发见这种定律的进步;但是为着上帝的缘故,我们打倒一切固执教交(Dogmatismes)之后,在我们一方面不要妄想以何种教义(doctrine)去欺骗人民;你的同国人马丁·路德(Martin Luther)于推倒天主教神学之后,在即刻逐斥和呪咀的大激励之下,建设一种基督教的神学,我们不要陷在路氏这种矛盾中。自二百年以来,德国曾努力拆毁马丁·路德的石灰路线;我们不要借新的纷乱的东西,替人类造出新的工作。我很诚意造成你的思想有一日全部都成为意见;我们可以作一种忠实光明的争辩,我们可以替世界树一个贤明旷达的容忍之榜样,但是我们因为站在运动的顶点上,自己不要做一种新式偏狭(Intolerance)的领袖,也不要做一种新式宗教的宣教师;即使这种宗教是一种逻辑的和合理的宗教,‘我们也不要去做宣教师。’我们接受一切抗议,并予以鼓励,对于一切偏狭和神秘,加以排斥,我们绝不要视一个问题是完全解决了,当我们把最后的理由说完了,我们可以重新起首,当必要时,且可使用词令和讥讽的话。在这种条件之下,我很愿意加入你们的社中,否则不便加入了!
关于你的信中‘当行动的顷刻’这句话,我也有点意见。你或者还以为现在倘若没有一种骤然的变动,倘若没有一种所谓革命,——这不过是一种骚动罢了——则没有一种改革是可能的。我了解这种意思,原谅这种意思,并且很愿加以讨论,因为我自己怀抱这种意思为日已久,可是我必须承认,我近来的研究竟使我完全抛弃这种意思。我相信,我们要达到目的,用不着这一着,我们不要以革命的行动作为社会改革的方法,因为这种所谓方法当诉诸武力,诉诸专断,总之,这是一种矛盾。我提出这个问题如下:社会借一种经济的联合之力,将财富收回来,这种财富就是另一种经济联合之力,曾从社会取去的。换句话来说,变更政治轻济学中的财产学说,使反对财产,因此好表现你们德国社会主义者所谓共产,(Communante.Gutergemeinschaft)我对于这个名词,暂时称为自由平等。我现在相信在短时期内当有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我宁愿以小火去焚烧这种财产,不欲作圣巴迟尔米(Saint-Barthelemy)的举动,〔即激烈举动,〕去对付财产,致予以一种新力量。
……此外,我还要告诉你,我以为法国工人阶级的性质也恰是如此的;我们的无产者具有一种很大的求知渴望,倘若不能予以何种饮料,惟使之饮血,则必为他们所恶绝。总之,据我看来,一操破坏家的论调,便是一种很坏的政策;暴乱的方法是会充分出现的;人民对于这一道,用不着加以激励。”(见《普鲁东通信录》第二卷一九八至二○○页,一八七五年巴黎出版。Correspondance de P.T.Proudhon.Baris,1875.)
“各民族的联合与亲善〔这句话〕成为现今一切党派的口头禅,如资产阶级的自由贸易论者就是如此。在一切民族资产阶级之间,本有某种亲善存在。然这是压迫者宰制被压迫者的亲善,这是掠夺者宰制被掠夺者的亲善。一国资产阶级中的各分子虽互相竞争,互相战斗,然这个阶级总是联合一体来宰制无产者的,所以各国的有产者虽在世界市场上互相战斗,互相竞争,然他们也是联络一气,来宰制各国无产者的,至于一切人民要真正能够联合,则他们的利益必须是共同一致的。他们的利益要能够共同一致,则现今的财产关系是必须铲除的,因为现今的财产关系构成人民中掠夺之事。铲除现今的财产关系,这只是工人阶级的利益。此外,只有工人阶级才有铲除这种财产关系的方法。无产阶级对于资产阶级的胜利,同时就是对于那使现今一般人民站在仇敌地位上的民族冲突和工业冲突之胜利。因此无产阶级对于资产阶级的胜利,同时就是一切被压迫民族解放的符号。
旧波兰灭亡了,我们为希望其复兴的后起者。然不仅是波兰是灭亡了。旧德意志,旧法兰西,旧英吉利以及全部旧社会都灭亡了。可是旧社会的损失不是对于旧社会一无所有的人们之损失,而在现今各国中大多数的群众就是这种人。他们还因旧社会的灭亡而大有所获,因为这种旧社会的灭亡成为构成一个无阶级对抗的新社会之条件。
在一切国家中,只有英国是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对抗最发达的国家。因此英国无产者对于英国有产者的胜利,是一切被压迫者对于压迫者的胜利所由取决的。因此波兰的解放不在波兰,而在英国。因此你们民权党人不必表示解放其他民族的虔诚志愿,把你们自己国内的仇敌打倒了,你们就可以怀抱一种业已打倒全社会的得意的意识了。”(见《新时代杂志》第二十年度第一卷五四六至五四七页,梅林的《党史鳞爪》。Einigers zur Parteigeschich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