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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主义的阶级基础
民族主义是作为资本主义发展的意识形态的一部份而成长起来的。民族国家(nation)的概念与资产阶级革命相关连的其它一系列概念是不可分割的。如果民族主义已征服全球,就像今天世界各地的每个人都归属于某一国家认同,那是因为资本主义已征服了全世界。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民族主义的先锋必然是资产阶级本身。这样的例子也曾有过,比如加泰罗尼亚的第一个民族主义政党伊加(Lliga)就是卡达兰(Catalan)①资产阶级的政党。[11]然而更为普遍的是,新的民族主义的推进者来自这样一部份中产阶级,他们受挫于自己所处社会的停滞与落后。他们看到的唯一出路,就是把他们出生的国度转变为跟其它国家一样的 “民族国家”(nation),并用它来促进经济进步。由于其它每一个民族国家都是资本主义的②,这就在事实上涉及到促进资本主义的发展,不管它怎样标榜传统生活方式的优越来包装自己:《凯尔特的曙光》③也许曾激励了一个世纪以前的爱尔兰民族主义者,但新芬党(Sinn Fein)创始人葛瑞弗思(Arthur Griffiths)的计划却是要创造“盖尔人的曼彻斯特”④;[12]甘地也许曾鼓吹过手纺布料⑤的好处,但他的国大党⑥却是由印度的大资本家所资助,其经济计划的重心则是建立重工业;加纳的恩克鲁玛(Nkrumah)或许曾颂扬非洲的“共有主义”,但一旦获得了对国家权力的控制,他便着手尝试去建立现代工业。[13]
民族主义者较经常是中产阶级的知识分子——诗人、剧作家、教师、律师,而较少是大资本家。但他们的计划有赖于资本主义的推进,即便这意味着新的国有工业的建立把他们的一部份转变成民族资本家。在能做到这一切之前,民族主义者必须在社会中寻求普遍的支持作为基础。
中产阶级本身,或是中产阶级的某些部份通常是这一基础的重要部份。社会的落后性体现于受过教育的中产阶级事业机会的薄弱,尤其是当国家权力掌握在前资本主义的统治阶级或某个既存的外来国家手上。于是对中产阶级来说,要去改善他们的生活机会的一个显而易见的办法,就是去争取他们在国家机器中任职的权利——使用他们自己的语言(如果这曾是个问题),并且更进一步地去为革命性地重建国家机器而战,将之置于他们自己的“民族(national)”控制之下。
小店主、商人以及小型制造业资产阶级也可能以类似方式跟随着民族主义路线。他们没能像大资本有时可做到的那样,从一个前资本主义的或外国的国家机器那里获取特权。新民族国家的建立会提供给他们对政治决策的影响力,以及随之而来的政府合同和受保护的市场。
最后,农民阶级与初期的工人阶级总是民族主义事业的可能同盟。他们苦于社会的普遍落后,并面对着旧国家机器执掌者不断的压迫和侮辱。民族主义的煽动能够成为心怀不满的大众的一个焦点,并把较底层的阶级卷入行动之中。
但在依靠工人和农民方面,民族主义者总是面对着一个难题。工农的不满不仅针对着前资本主义的剥削方式,或旧国家的所做所为;它也针对着新成长的资本主义方式(常常由新“民族资产阶级”所接掌),以及针对“民族中产阶级”(national middle class)的特权。工农运动始于对旧统治者和剥削者的敌意,但可以很容易地扩展为对新的、本土变种的抗争。这会毁掉民族主义领袖的全盘计划。这就是为什么民族主义运动史常常包含着在工人当中进行鼓动的时期,但又总是以急速转向安抚“民族”有产阶级利益的方式告终,即便这么做的代价是去破坏民族运动本身。于是便有德国1848—49年、爱尔兰1921—22年或中国1925—27年的“背叛”。
工人运动可以是民族主义者的同盟。但它不能够为民族主义者的计划构建一个稳固而可靠的基础。民族主义者必须仰赖资产阶级或小资产阶级部份作为基础。
[11] G. 布伦南《西班牙迷宫》,G.Brennan, The Spanish Labyrinth (London , 1960), p.29.
[12] 这个词是葛瑞弗思的批评者发明的,但仍是其经济民族主义的恰切简述。参见N.Mansergh, The Irish Question (London, 1965), p.238.
[13]参见 B.Fitch and M.Oppenheimer, Ghana, The End of an Illusion, pp.33, 182-183.
改写者补注:
① 卡达兰(Catalan),即加泰罗尼亚语(人)。
② 由于其它每一个民族国家都是资本主义的(Since every other nation is capitalist),原译本误译为“由于任何其他因素皆为资本主义的”。
③ 凯尔特的曙光(the Celtic twilight):英文里twilight以小写字母开头,可能是笔误。原译本“盖尔特的(Celtic)黎明”且未加注释。这是叶芝编写的爱尔兰神话传说集。国内有江西人民出版社译本《凯尔特的薄暮》。有论者曰:“这本《The Celtic Twilight》与其译为《凯尔特的薄暮》,不如译为《凯尔特的曙光》。前者让人联想到将暮未暮的沉静,但不免有些消沉,而后者让人联想到东方欲白的生机,给人以蓬勃的希望。在这本书的最后一篇,作者在提到‘薄暮’的同时,反复地提到清晨露水:‘叹息吧,心,在清晨露水中再次叹息’;‘清晨露水比希望更亲切。’这充分证明了书名译为《凯尔特的曙光》更为妥当。”
④ “盖尔人的曼彻斯特”(原译本:“盖尔语的曼彻斯特”)
⑤ 手纺布料(homespun cloth),原译本为“国产布”。
⑥ 他的国大党(his Congress),原稿译为“他的议会”。这里,应是国大党的简写,全称为the Indian National Congress。在《国家、语言和宗教》一章里,译者将之译为“印度国家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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