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与民族

　　资本主义兴起以前的阶级社会，是由邦国（states）组织而成的。但是，邦国存在于大多数人民的活动之外。它们通过税收与抢劫来掠夺人民，并以高压手段或收买来使人民从军。但邦国并不触及人民日常基本的谋生活动，这些活动主要是通过自给自足的农业发生的，即使有小部份产品被用于买卖。当然，农民遭受沉重的剥削，并屈从于邪恶的律法压迫，但压迫的执行者是特定的地主与特定的神职人员（经常是同一批人），他们对任何中央政府仅保持疏远而又脆弱的效忠。

　　关于这样的社会，12世纪的英格兰君主政体——事实上由现代英格兰、法国西部的许多部份以及威尔斯、爱尔兰和苏格兰的部份所组成——的情况是个典型：军事领袖使用同一种语言（诺曼法语），行政精英使用另一种语言（中世纪的拉丁语），一般大众则使用许多不同的方言（盎格鲁撒克逊、法语、威尔斯语与盖尔语的各种不同形式）。

　　在这样的社会中，邦国可能是强有力的中央集权，也可能虚弱而破碎，但都不是如我们今天所理解的“民族国家”（national state）。不管它的臣民怎么想，他们并没有把自己看成说着一种共同语言、专一地效忠于某单个的地理实体的公民。

　　在资本主义之下，情形则大不相同。市场冲击着每个人生活的每个方面，从工作到衣食到娱乐方式。而伴随着市场的成长，个别公司及国家之中的行政部门也大大地成长起来。

　　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神话宣称，它只需要一种最小的国家①。但事实上，市场要在广泛且持久的基础上运作，就要靠具有同等渗透力②的国家的支持——发行货币、保证欠债的偿付、限制欺诈规模、建设道路和海港、防止穷人挑战富人、从事战争，而首要的，就是定期向人民强制征税。

　　但行政机器如果在其公职人员之间没有便捷的沟通工具、一种他们都流利的语言，则无法有效运作。行政机器也比较偏爱居住在一国之内的多数人所使用的语言：它可以使秘密警察和收税人员的调查更容易，并使得发号施令的上层与执行的下层之间的结合能够更有效率。

改写者补注：

　　① 它只需要一种最小的国家（a minimal state）：即所谓“（大市场，）小政府”。

　　② 同等渗透力（equally pervasive）：即国家与市场必须有同等的渗透力。本段意思是，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市场渗透社会；但所到之处，都需要国家的种种支持。事实上，资本主义社会的国家机器包括行政部门随着市场的扩张而不断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