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恩全集第十卷—

弗·恩格斯

战争^[137]

　　我们终于有可能来报道英国水兵的功绩了。纳皮尔海军上将的舰队经过8小时的炮击后，摧毁了古斯塔夫斯维恩要塞（瑞典文是古斯塔夫堡垒或要塞）并俘获守军1500人。这是对俄罗斯帝国领地的第一次严重攻击，同松弛的、沉寂的敖德萨战事比较，它至少证明，查理·纳皮尔只要有可能，就不会同意牺牲自己的荣誉和祖先的荣誉。古斯塔夫斯维恩堡垒位于形成芬兰西南角的半岛的顶端，并在所有航行于芬兰湾的船长所熟悉的汉古特灯塔附近。堡垒的军事意义并不大，只保卫着很小一片水域和陆地，因此进攻的舰队可以毫无危险地把它留在后方。根据守军的数量判断，堡垒本身也不会很大。但是，关于俄国波罗的海沿岸防御的实力和价值，连英国海军部和陆军部也心安理得地毫无所知，因此，我们在得到详细情报以前暂不对这件事的战术意义作任何评论，也就情有可原了。我们现在只能说，8小时的炮击证明俄军的防守即使不是非常巧妙的，也是很勇敢的，并且预示着他们在防守这一海湾内的头等要塞时，将进行比预料顽强得多的抵抗。另一方面，1500人被俘对于俄国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损失（这等于多瑙河上平均每两天病死的人数）。但是这些俘虏将给纳皮尔造成很多困难。的确，他将怎样处理他们呢？不管他们是否作了保证，他都不能放走他们，而可以遣送他们的最近的地点是英国。要保证顺利地运送这1500人，至少需要3艘战列舰或多一倍的蒸汽巡航舰。这一战果本身会使他的行动迟滞两三个星期。此外，如果没有陆战队，他怎能扼守已夺得的领土呢？我不能想像，假如他不再度削弱人员配备本来就已不足的舰队，假如不再一次减少每一艘舰上的水兵和海军陆战队的名额，他如何能够做到这一点。因此，我们想提一下目前在不列颠报刊上已引起非常热烈的讨论的一个问题，——当然，这种讨论照例是太迟了。
　　不列颠的报刊突然发现，一支舰队无论它怎样强大，如果不载有足以用来登陆和巩固战果的大量部队，那它的作用就是很小的；而为了登陆和巩固战果，仅仅靠舰队对沿岸要塞射击，就是在最好的情况下也是远远不够的。可见，一直到上月末，不论是指导战争的英国官方人士还是指导英国舆论的官方人士，都从来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同时，现有的全部军队和运输工具都已经派往黑海；预定用于波罗的海的陆军一共只有2500人的一个旅，并且一个人都没有出发，因为连司令部本身还根本没有组织起来！
　　法国人同样是缓慢得可怜。至于他们预定用于波罗的海的舰队，那末——我们想起杜科大臣大言不惭的报告：“陛下命令装备第三舰队；陛下的命令业已执行！”——这一支本来应该在3月中旬就准备启碇并由10艘战列舰编成的声势壮大的舰队，实际上还只有不超过5艘的战列舰，它们现在正同巡航舰和小型舰船一起沿着大贝耳特海峡缓慢地前进。这些舰船由布勒斯特到达那里整整用了3个星期，虽然一直刮着西风。所谓为了波罗的海远征集结15万人，必要时集结20万人到圣奥梅尔大兵营的计划，写在纸上已经三、四个星期了，但事实上连一个旅都还没有调去。其实法军很容易从他们的沿岸守军中抽调10000—15000人来组成步兵和轻野战炮兵，而不必慌慌忙忙、装腔作势地建立什么野营。还有，到哪里去找运输工具呢？必须租用英国的商船；以法国舰队的平均速度计算，这些商船需要4—6个星期才能相继到达战区。然而在什么地方可以登陆，集中旅和师，组织司令部和军需机构呢？联军陷入了循环论证：要在波罗的海地区拥有陆军，就必须先夺得可以用来集中并组织军队进行攻击的岛屿或者半岛；而要做到这一点，又得先在当地拥有陆军。不过，只要有一位通晓陆战、足以指挥陆军的优秀的海军上将，就不难摆脱这种困境。查理·纳皮尔就完全可以胜任，因为他已多次在陆上作战。但是，只要最高权力掌握在阿伯丁［注：本文在“纽约每日论坛报”刊出时，此处增加了“和帕麦斯顿”几个字。——编者注］手中，只要有4个不同的部干预军务，只要陆军同海军经常对立，只要英法联军相互嫉妒对方的成功和荣誉，也就很难期望有什么行动上的统一了。
　　因此，在6月底以前，不可能建立一支相当数量的陆军调到波罗的海地区去。其次，如果在今后4个月中战争不能结束，和约不能签订，那末就必须放弃已经取得的一切战果，——必须把军队、火炮、舰船和粮食运回或者遗弃在当地，而俄军在冬季的7个月中将仍然是整个波罗的海沿岸地区的主人。从这里可以看出，今年对于俄国波罗的海沿岸地区是谈不上什么重大的和坚决的进攻的。太迟了！只有瑞典同西方强国联合，后者才能在波罗的海地区拥有在芬兰进行冬季战局的作战基地。但是，在这里又陷入了循环论证，——当然，这同上面谈到的一样，只有对于怯懦者才是无法解决的。如果西方强国不派遣陆军并占领芬兰的一部分领土，不用事实向瑞典证明自己意图的真切，怎能期望瑞典同它们联合呢？但是另一方面，如果不确保瑞典成为作战基地，能不能向波罗的海派遣这些兵力呢？
　　实在说，大拿破仑这个采用大胆、坚决和歼灭性的作战方法杀戮过千百万人的“刽子手”，同领导这次对俄战争的那些优柔寡断的“国家伟人”比较起来，堪称人道主义的模范，因为只要这些“国家伟人”还继续像过去一样地行动，那末最终造成的人力和财力的损失要大得多。
　　如果我们现在看一看黑海的情况，那末我们就会发现，联军舰队怎样在塞瓦斯托波尔前面从远距离对这个要塞的几个可怜的外围工事进行毫无损伤的射击以寻欢取乐。据报道，4天以来，大部分舰船一直就在作这种无关痛痒的游戏；而俄军因为仅有12艘适于航行的战列舰，所以在这个期间始终没有出港，这使安梅林海军上将惊愕不已（见他在5月1日和5日的报告）[138]。诚然，这位海军英雄年事很长，理应记得法国舰队不仅曾被兵力弱得多的英国舰队封锁，甚至在港内遭到袭击的年代。其实，如果以为兵力较弱的俄国舰队会离开塞瓦斯托波尔，以便让数量上多一倍的舰船把它击溃、击沉，从而抵偿它在西诺普犯下的“可恶罪行”，那倒是令人奇怪的！
　　在同一个时候，两艘战列舰（螺旋推进式蒸汽舰）和7艘蒸汽巡航舰正在开往切尔克西亚。它们的任务是侦察克里木海岸，然后破坏切尔克西亚沿岸地区的堡垒。但是，在攻击堡垒时只准3艘蒸汽巡航舰参加，另外4艘一结束对克里木的认真的侦察，便立即返航。据我们所知，切尔克西亚沿岸地区仍为俄军占领的3个堡垒——阿纳帕、苏胡姆－卡列和列杜特－卡列，——都有相当坚固的工事，并且都构筑在瞰制海面的高地上（列杜特－卡列除外）。因此，派出的兵力是否足以完成这些任务，很值得怀疑，何况在舰船上没有登陆部队。海军少将莱昂斯指挥的分舰队应该在这个时候同切尔克斯人取得联系，特别是同他们的首领沙米尔取得联系。至于莱昂斯少将应该同沙米尔联系些什么，没有确实的消息；但是有一点不能怀疑：他不可能给沙米尔运去最急需的东西——武器和弹药，因为在作战期间，军舰上没有多余的仓位装载货物。两只装载着这类贵重货物的破商船或者帆船，比5艘军舰毫无实效的精神支援要有用得多。同时，我们知道，给切尔克斯人运送必要的军用品的土耳其舰队正开往那里。因此，联军的两支舰队在执行着同一任务，而彼此互不知道。这就是计划和行动的统一！也许，一支舰队还会把另一支舰队误认为是俄国舰队，那时两个舰队彼此射击，切尔克斯人将有一场好戏可看！
　　在这个时候，联军的陆军也在别有风趣地尽情欢乐，他们在斯库塔里和加利波利消耗了大量浓烈而甘美的当地葡萄酒。其中偶尔没有喝醉的那些人被派去构筑野战防御工事，这些工事构筑在永远不会遭受攻击、因而无需加以防守的地点。无论英国政府或者法国政府都从来没有意思使它们的朋友尼古拉遭受重大损失，如果这一点还需要证实的话，那末只要看看联军怎样消磨时间就够了，这连瞎子也可以看清楚。为了给军队远离战场找借口，联军统帅部命令他们构筑横贯整个色雷斯的赫尔松涅斯地峡的绵亘防线。每一个工兵，特别是每一个法国工兵都知道，在野战筑城中几乎在一切场合都不宜采用绵亘防线。但是在加利波利的英法军队仍然被迫构筑这种工事，而且构筑工事的地区有三分之二可能遭到敌人从高地按照预计方向进行的扫射。他们虽然想尽一切方法尽可能缓慢地前进，甚至用蜗牛爬行的速度前进，但是终究不免前进一点，所以据传有15000名法军正开往瓦尔那，——但是这又为了什么？作为要塞的守军吗？在那里又干些什么呢？无非是让他们去患热病和疟疾送死。
　　如果对战争的指导多少有一点理智，那末统帅部应该知道，土军恰恰缺少英法军队所擅长的那种在平地机动作战的本领，而他们却出色地掌握了防守城墙、垒墙、甚至缺口以抵抗敌人强攻的技能，在这一点上无论英军或者法军都不能和他们相比。由于这个缘故，同时又因为土军所防守的瓦尔那作出了任何一个要塞迄今从未作到的事情，——也就是当城墙被打开了3个适于强攻的缺口以后，仍支持了29天之久，——正因为这一点，所以把未经严格训练的土军由瓦尔那调出来，派到平地上去对付俄军，同时把训练有素、长于攻击而不善于长期防御的法军派去防守瓦尔那要塞。
　　根据其他方面的材料来看，所有这些调动无非是一种欺骗，大的事件正在酝酿中。联军似乎完全无意在巴尔干作战；他们要在舰队协助之下在俄军后方建立丰功伟绩；他们要在敖德萨登陆，切断敌人的退路，并在敌人的后方同特兰西瓦尼亚的奥军会合；此外还要派遣部队到切尔克西亚；最后，他们要派出15000—20000人从陆上强攻塞瓦斯托波尔，而舰队则夺取港口。关于这些消息，只要回顾一下这次战争的全部历史过程和战争前夜的外交谈判，就可以明了它们的来源。这些消息是在勒卢阿（通常叫做圣阿尔诺）元帅来到君士坦丁堡以后立刻从该地传开的。凡是知道这位可尊敬的先生的经历的人［注：本文在“纽约每日论坛报”刊出时，此处增加了一句话：“我将设法把这些材料寄给你们”。——编者注］，都可以立刻在这些吹嘘中认出这位在当军官时曾被三次革职、但仍以善于吹牛而攀踞目前高位的人物。
　　简单地说，目前的战争形势如下。英国，特别是法国，“虽然并非出自本意，但一定”要把大部分兵力驻在东方和波罗的海，也就是驻在整个军事部署的两个突出的翼侧上，这一部署的最近的中心是法国。俄国则打算牺牲它的沿海地区、舰队和一部分军队，以便把西方强国完全吸引到这个同一切战略相矛盾的运动里来。一旦这种情况发生了，一旦必要数量的法军从本国派到遥远的地方，奥地利和普鲁士就会立刻声明它们站在俄国一边并以优势兵力直取巴黎。如果这个计划实现，路易－拿破仑将没有任何军队来抵御这个突击。但是还有一支力量，它在任何意外的事件中都可以“动员起来”，同时它还能“动员”路易·波拿巴利他那些卖身投靠的侍臣，就像它以前曾经动员了许多统治者那样。这支力量可以抵抗所有这一类入侵；它已经一度向联合的欧洲表明了这一点。这支力量就是革命，它是不会在需要它行动的时候迟疑等待的，这请放心。

弗·恩格斯写于1854年5月22日
载于1854年5月27日“人民报”第108号，署名：卡·马·，
并作为社论载于1854年6月9日“纽约每日论坛报”第4101号
原文是英文
俄文译自“人民报”　

　　注释：
　　[137] 本文原载于“人民报”，以后又以“波罗的海和黑海上的军事行动。英法的作战方法”为题载于“纽约每日论坛报”。
　　“人民报”编辑部在文章的正文前加了一段话：“为了腾出篇幅刊载目前侨居英国的一位著名的欧洲政治活动家写的这篇天才作品，我们不得不放弃一般性的时事报道。”——第255页。
　　[138] 指安梅林海军上将在1854年5月1日和5日给法国政府的关于联军舰队炮击敖德萨后在黑海的行动的报告。报告的摘要载于1854年5月21日的“总汇通报”。——第25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