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柔软的钢

　　在俄国的天空中突然间闪出一道红光——喀琅施塔得发生了叛乱。这次叛乱不同于坦波夫省、西伯利亚和乌克兰发生的暴动，因为喀琅施塔得的叛乱者是革命者，而不是小私有者。

　　叛乱可以说是在1921年2月28日从“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无畏舰全体船员大会上开始的。“塞瓦斯托波尔号”无畏舰当天就赞同“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无畏舰的决议。喀琅施塔得的驻军通过投票，赞成同舰上的全体船员团结起来。3月1日，喀琅施塔得的水兵们和红军战士们在雅科尔广场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群众大会。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米·伊·加里宁和波罗的海舰队政委尼·尼·库兹明在群众大会上发表了讲话。但是这两位讲演者未能使海员们（托洛茨基曾把他们称之为“俄国革命的光荣和骄傲”）和红军战士同志们改变自己的主意。大会在加里宁在场的情况下，居然通过了一项明目张胆地反对列宁的原则和苏维埃的实践的决议。决议要求在进行自由竞选的宣传鼓动之后以秘密投票方式改选苏维埃；要求工人、农民、无政府主义者和各社会主义政党享有言论和出版的自由；要求实行集会和结社的自由；要求成立农民联合会，释放社会主义者政治犯，取消政治部和牵制部队；要求除从事危害身体健康的劳动的工人外，其他所有的人都享受同样的口粮；要求让农民享有在不使用雇佣劳动的情况下，“根据其自愿”来使用土地和根据其可能来饲养家畜的权利；要求让个体手工业者享有毫无阻碍地从事本行业活动的权利，等等。①

　　这项决议被一致通过，大会主席彼得里琴科和秘书佩列皮奥尔金在决议上签了名。叛乱领袖斯捷潘，马克西莫维奇。彼得里琴科是一个年青的水手兼文书，出生在乌克兰（在乌克兰，无政府主义者和左派社会革命党人享有很高的威望）一个农民的家庭里。列宁在第十次党代表大会上说，在喀琅施塔得、“政权从布尔什维克手里转到了由各色各样的分子组成的不确定的集团或联盟手里，他们似乎比布尔什维克仅仅稍右一点甚至也可能稍‘左’一点”。同时他补充说：“白卫将军们在这里也起了很大的作用。这是已经完全证实了的。”②列宁的结论是完全合乎情理的：既然喀琅施塔得所有陆海军武装力量都参加了叛乱，那么可以设想，在这些部队中服务的从前的沙皇将军们自然也加入了叛乱。据第2版《苏联大百科全书》介绍，叛乱分子有1万人，在军舰上和陆地上有机枪68挺，大炮135门。

①全文引自下列著作：R·阿布拉莫维奇《苏维埃革命（1917一1939年）》英文版第197一198页；钱伯林《俄国革命（1917一1921年）》英文版第2卷第495一496页；A·伯克曼《布尔什维克神话》1925年纽约英文版第297一298页。
②《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41卷第18页。——译者注

　　苏维埃政府没有同喀琅施塔得人进行谈判。当2月14日举行叛乱的坦波夫省的代表们同列宁会见时，列宁同意提前在该省取消余粮收集制。①但是同喀琅施塔得就自由问题，即就限制专政问题进行谈判，——对此党自然是连想都不会去想的。政治局下令在托洛茨基、总司令谢·谢·加米涅夫和集团军司令员图哈切夫斯基的直接指挥下，立即向喀琅施塔得发起进攻（加米涅夫和图哈切夫斯基两人都是从前的沙皇军官，加米涅夫从1900年起曾在沙皇军队中服务）。

　　喀琅施塔得的陆海军基地建立在芬兰湾的科特林岛上，东面距离彼得格勒有16海里，北面距离喀琅施塔得不到10海里，大陆上是奥拉宁包姆市。叛乱分子无论是对彼得格勒，还是对奥拉宁包姆，都没有采取军事行动。他们本来是可以在奥拉宁包姆夺取大量的粮食储备以备长期被围之用的。

　　托洛茨基于3月3日夜里来到彼得格勒，他同总司令加米涅夫一起，于第二天早晨向“喀琅施塔得和叛乱者要塞的驻军”发出了最后通牒：“工农政府决定，喀琅施塔得和叛乱者的军舰必须立即向苏维埃共和国的政权投降……只有立即无条件放下武器的人才能够指望得到宽大处理……”②

　　3月7日晚上6点45分，设在谢斯特罗列茨克和狐角的政府军的大炮阵地向岛上开了火。喀琅施塔得的《消息报》于次日描写第一次射击的情况时写道：“托洛茨基元帅站在没膝的工人的血泊中第一个向革命的喀琅施塔得开了火，革命的喀琅施塔得奋起反对共产党人的专制制度目的是要恢复真正的苏维埃政权。”③

①《苏联大百科全书》俄文第2版第2卷第528页（“安东诺夫匪帮叛乱”条）。
②亚历山大·伯克曼《喀琅施塔得叛乱》（小册子，共42页）1922年柏林英文版第31一32页。
③同上，第34--35页。

　　3月8日，俄共（布）第十次代表大会在莫斯科开幕。出席代表大会的有990名代表，他们代表着732521个党员。托洛茨基的军队于3月8日、10日和12日发动的攻击均被喀琅施塔得人击退。“在3月12日晚间举行的会议上，动员了将近300名出席代表大会的代表，当天晚上就把他们派往喀琅施塔得前线。”①

　　不得不动员30％多的在国内担任领导工作的共产党员——出席党代表大会的代表去进攻喀琅施塔得这一事实表明，抵抗叛乱者的军队其士气是非常低的。虽然托洛茨基的兵力主要是由红色军事学校的学员组成的，但有些布尔什维克部队中的士兵却临阵脱逃，跑向叛乱者一边。因此不得不用代表大会的代表来增援他们。

　　对喀琅施塔得的第二次冲击是在3月16日开始的。叛乱者的军舰冻在冰里不能开动。在岛屿和大陆之间的整个海湾都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冰上面盖了一层刚下的雪。发动进攻的共产党员们以及他们那些拉运大炮和军用品的马匹都裹上了白床单来进行伪装。他们踏着厚冰向前行走，冒着毁灭性的炮火向着各个要塞和军舰进行冲击。冲锋的人在炮弹把冰打穿的地方淹死了好几百个。3月17日早晨，有几个叛乱者的要塞被攻陷。第二天，在经过激烈的白刃战之后，拿下了喀琅施塔得。大批的俘虏遭到屠杀。斯·马·彼得里琴科和几千个同志一起从冰上跑到了芬兰。他的一些在泰里约基难民营里的拥护者向联合通讯社的记者叙述道，在彼得里琴科担任喀琅施塔得主席的时候，他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下决心把共产党的鼓动者杀掉。②联合通讯社还报道说，芬兰人要求苏维埃政府把喀琅施塔得周围冰上的尸体弄走，因为不然的话，冰融化时就会把尸体带到芬兰的岸边。

①《列宁全集》俄文第3版第26卷第649页上的注。（此处原注有误，译者作了改正。一译者注）
②《纽约时报》1921年3月30日。

　　在喀琅施塔得叛乱的前几天曾住在彼得格勒的费多托夫·怀特收集了很多关于叛乱发生原因的材料，他得出结论说，“蓝色的短呢衣①具有一种独立的思想情绪，他们在1917年至1921年期间决不是一直都支持苏维埃政府的。他们充满了革命精神，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愿意接受共产党的专政。”他写道，在发生叛乱期间，喀琅施塔得有497名共产党员“（占整个党组织的将近四分之一）自愿退出了党，有211名党员在暴动粉碎后被开除出党”。里弗要塞的过去的一些共产党员宣布自己退党是因为“在整个这三年中有很多自私自利的人和向上爬的人都混进了党内，其结果是官僚制度发展了起来”。②

①“蓝色的短呢衣”是水兵穿的衣服，这里用来指水兵。——译者注
②费多托夫·怀特《红军的成长》1944年普林斯顿英文版第127一157页。

　　叛乱者的领袖彼得里琴科向联合通讯社驻泰里约基的记者叙述了另一个原因：“几年来当我们在前线或者在海上的时候，布尔什维克的新闻检查机关向我们隐瞒了家中发生的事情……当国内战争已经结束，我们请假回到家中时，父母问我们为什么要为压迫者打仗。这迫使我们要去想一想。”大部分海员的父母都是乌克兰的农民，他们都受到了马赫诺的无政府主义和左派社会革命党人的民粹主义的影响。

　　不管喀琅施塔得暴动的原因是什么，暴动是自发的。如果暴动经过事先准备的话，那它就会与2月中旬彼得格勒举行的罢工和游行示威同时进行，而栘略丈的考虑则会使喀琅施塔得人等到流冰期过去以后再举行暴动。

　　国内战争已经结束。人民感到疲倦。党内存在着一种忧郁的情绪。苏维埃作为一种政权机关已不复存在。人民遭受着饥寒交迫之苦。收成预料不好。要了解为什么喀琅施塔得的那些20岁的鲁莽汉要举行叛乱，除了战后的现实使得他们的希望变成了失望这个原因而外，其他的解释是不需要的。

　　通常人们认为耐普是喀琅施塔得暴动的产物。在这个断语中缺少一个重要的环节。正如关于工会的争论时常归结为托洛茨基的“劳动军事化”同列宁的“共产主义学校”相对立，从而使得托洛茨基的关于由工会来管理工业的思想不被人们提及那样，在第十次代表大会各项决议关于耐普的叙述中，喀琅施塔得暴动这一悲剧也使得如下一个事实不被人们所注意，这就是列宁于2月28日在莫斯科苏维埃全会上发表的演说中对于耐普已经作了概括的描述。叛乱只是消除了少数共产党员还依然存在的怀疑。其实即使不发生喀琅施塔得叛乱，耐普也是会到来的。苏维埃制度成了一种没有苏维埃的共产党的制度。喀琅施塔得人所追求的是要建立一种民主的苏维埃制度，一切工农社会主义派别都有参加这一制度的平等权利。他们的发动注定是要失败的，因为为了把政权保持在自己手中，列宁是善于在一些最重要的问题上实行妥协的。耐普就是这样一种妥协，是经济方面的布列斯特－里托夫斯克的妥协。

　　值得注意的是，在第十次党代表大会开幕时，列宁一开始就号召大家要维护党的统一。他认为搞党（敌人从四面八方包围着党）内辩论和争论“这种奢侈行为实在令人吃惊”①。他要求“要使派别活动完全绝迹”②。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41卷第2页。——译者注
②同上，第3页。——译者注

　　有人可能觉得，这种坚决的要求仅仅是反对党内争论的一个理由。但是，有种种根据可以推测，列宁此刻所真正担心的是会发生反苏维埃的政变。3月8日，他公开对代表们说：苏维埃政权由于经济状况而处于不稳定的状态。谈到饥荒时他说：“各个边疆地区，如西伯利亚、北高加索等地，余粮要多得多，然而这些地方的苏维埃机构极不完善，苏维埃政权不太巩固，运输也非常困难。因此，我们只得在收成最差的省份多收集一些粮食，结果就使农民经济的危机特别严重起来。”①在欧洲，“革命在发展”，而“经济危机在加剧”，但是，“如果我们据此断定欧洲在短期内会用扎实的无产阶级革命来援助我们，那简直是疯子”。②俄国革命“是在一个无产阶级占少数的国家里发展起来的”。因此，继续使用战时共产主义的方法，“这必将意味着苏维埃政权和无产阶级专政的垮台”。③对这种方法感到不满的不只是农民。“最近在非党工人中间显然出现了动荡和不满。”④

　　3月11日，布哈林作了关于党的建设的报告。虽然他对列宁的工会政策持批判态度，但他却以列宁、中央和多数派的名义提出了一项决议案。3月16日，这项决议案以369票的多数（一共为694票）赞成、“工人反对派”的23票和民主集中派的9票反对而被通过。其余的代表们都在喀琅施塔得前线。但是托洛茨基在作好了对叛乱者的堡垒进行冲击的准备后，于3月14日又回来参加代表大会，并恢复了同列宁关于工会问题的争论。在这个问题上他得到了布哈林的支持。

　　列宁发表了关于工会问题的演说来回答他：“同志们，今天托洛茨基同志同我争论时特别客气，他责备我，或者说称呼我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我应当感谢他的这种恭维，但是我没有办法用这个来回敬他，这是很遗憾的。相反，我还要谈谈我这位不谨慎的朋友……”⑤托洛茨基在1921年1月29日发表在《真理报》上的一篇文章中要求继续就工会在工业管理中的作用问题进行争论，他肯定地说，那些企图把这一争论压下去的人是在党内制造困难。列宁否定了这种说法。他说：“托洛茨基同志在大剧院的一次辩论中，曾经当着许多负责工作人员的面责备我，说我破坏辩论。我把这也看做是对我的恭维，我是极力想破坏当时的那种辩论的，因为在艰难的春天就要到来时，这样做是有害的。只有瞎子才看不见这一点。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41卷第10页。——译者注
②同上，第14页。——译者注
③同上，第24页——译者注
④同上，第25页。——译者注
⑤同上，第45页。——译者注

　　“现在，托洛茨基同志笑我……并且对我责备他不参加委员会感到奇怪。我所以提出责备，是因为这一点有很大的意义，托洛茨基同志，有非常重大的意义，因为不参加工会问题委员会就是破坏中央委员会的纪律。当托洛茨基谈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不是在争论，而是在动摇党，而是在发泄怨恨了。”①列宁认为把全部困难问题都交给委员会去解决会更好些。谈论工会问题这一事实本身给列宁带来的不安超过了这一谈论的内容。他显然认为，问题将在实践中得到解决，工会是管理不了工业的，归根结底，工业将来得由听从党的命令的官僚们来管理。使列宁感到不安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公开争论的自由（因为这种公开的争论是向党的静脉里注射毒药）、这种争论在党员和非党员的头脑里引起的怀疑以及同反对派的斗争对他的精力的消耗。列宁担心的是，托洛茨基及其众多的拥护者还依然是一个反对派。正因为这个反对派还存在，所以在关于工业管理问题已经从议事日程上取消之后，争论还没有沉寂下来。在城乡普遍不满的情况下，由于经济危机没有停止而加剧了的党内分裂有可能毁灭苏维埃政权，而且实际上已经在毁灭苏维埃政权。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41卷第46页。——译者注

　　为了同危机作斗争，列宁建议：第一、在石油、制材、采煤、采矿和工业等方面对外国资本家实行租让；第二、废除余粮收集制。

　　苏维埃政府准备向外国人实行租让的打算引起了愤怒的浪潮。1920年12月21日，列宁在全俄苏维埃第八次代表大会俄共（布）党团会议上发表讲话时，不得不回答党员们提出的如下一些问题：“我们实行租让，这是否就是承认资本主义国家长期存在？是否就是认为我们关于世界革命即将到来的论点是不正确的？”列宁回答说：“问题不在于我们是否承认它们长期存在，而在于有一些巨大力量正在把它们推向深渊。我们的存在以及尽快摆脱危机和饥饿状态就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和革命的因素，这股巨大的力量和革命的因素，比他们将从我们身上捞取的不多的钱财（从世界经济的观点来看）要大得多。多增加成百上千台机器和机车对我们有巨大的意义……”①

　　另一位党团代表问道：“如果说在美国，失业正在促进革命，那么，我们对美国实行租让，岂不是让它摆脱危机，即阻碍革命吗？”

　　列宁认为这个论据是站不住脚的。当有人递了张字条，提出同样的问题时，列宁回答道：“如果资本家能够防止本国发生危机，那么，资本主义就是永恒的了。他们无疑是受总的机制摆布的盲目的小卒——帝国主义战争证明了这一点。每个月都证明，资本主义的危机日益加深，在全世界日趋瓦解，只有俄国开始走向扎实的和真正的改善。”②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40卷第121页。——译者注
②同上，第124页。——译者注

　　有人怀疑，外国资本家能够用更高的工资和优厚的条件来引诱苏维埃工人，列宁认为这种怀疑是没有根据的。当时有一位共产党员说：“各地反对租让的抗议非常明显地表现出农村的强大的小资产阶层和城市小市民的爱国主义感情，而决不是健康的情绪。”这时列宁捍卫这样的爱国主义，他说：“宁愿挨饿三年也不愿把俄国交给外国人，这种爱国主义是真正的爱国主义。”①

　　虽然列宁作了种种努力，但是租让问题还是继续引起许多反对意见，而且提出反对意见的不只是普通的共产党员或小资产者。1921年1月16日，列宁收到了马·马·李维诺夫从雷瓦尔发来的电报，李维诺夫在电报中说：“荷兰石油工业辛迪加——荷兰皇家石油公司要求得到苏维埃俄国石油和煤油的出口垄断权和未开采的石油区的租让权。”列宁答复道：“我赞成先谈判一下试试，要极其谨慎。②几天之后，列宁决定：“问题非常重要，应当拟一个……明确的书面指示。”③1月24日，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认为最好是同“荷兰皇家”进行谈判。2月1日，人民委员会原则上赞同关于在格罗兹尼和巴库就实行租让问题进行谈判。④虽然国有化的俄国工业遭到了彻底的破坏，虽然发生了饥荒和叛乱，虽然列宁赞成实行租让，但是反对派并没有沉默下来。在1921年2月中央开会时，李可夫交给了列宁一张字条，上面写：“我们能够教训欧洲……我们自己什么都能作到”。斯大林也递了张字条，上面写：“抽水……没有查明情况！……不认真的、考虑不周的建议：汲的是水，而不是石油……说不服工人！”托姆斯基提出了一种正相反的观点：“工人们无法忍受，因为旁边的情况更好……今天出现了英雄主义的奇迹，而明天就殴打犹太人。”⑤换句话说，工人们过去是为苏维埃政权而英勇斗争的战士，今天有可能很快变成反动分子。而托姆斯基是工会领袖。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40卷第125页。——译者注
②同上，第50卷第81页。——译者注
③同上，第88页。——译者注
④同上，第40卷第312页。——译者注
⑤《列宁文集》俄文版第20卷第147页。

　　但是，像任何时候一样，定论总是由列宁作出的。他在党代表大会的闭幕词中说：“把四分之一格罗兹尼和四分之一巴库租让出去，我们就能利用这种租让——如果能够实现的话——使其余的四分之三赶上先进资本主义国家的先进技术。”①代表大会没有对此提出反对意见。于是3月19日列宁便往伦敦打电报给克拉辛说：“党代表大会赞同我所维护的关于格罗兹尼和巴库实行租让的方针。要加速进行有关这些租让项目以及其他所有租让项目的谈判。要经常向我报告情况。列宁。”②速度开始加快了。希望产生了。列宁想最大限度地利用外国公司。3月28日在开会时，他给托洛茨基写了一张字条，据编辑们推测，字条里谈的是关于皮达可夫为反对在顿巴斯实行租让而写的一封信。列宁在字条里写道：‘（请看斗下这封信（很有意思），并退还给我。我今天就跟哈尔科夫方面谈。但是关于租让问题的那些说法不幼稚可笑吗？‘爱国主义’既有巴库的又有顿巴斯的。最好是把顿巴斯（＋克里沃罗格）的1／4租让给承租人。您的意见呢？”③托洛茨基在列宁的这张字条的背面写了答复：“在租让方面对顿巴斯没有理由来个例外。”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41卷第109页。——译者注
②同上，第50卷第174页。——译者注
③同上，第199页。——译者注

　　这时万德利普还依然坐在莫斯科，等待着拿到打开堪察加的钥匙。列宁在党代表大会闭幕后的第二天用英文起草了一封给万德利普的信。现在我们根据《列宁文集》的俄译文把这封信引证如下：

　　“1921年3月17日于莫斯科致华盛顿·万德利普先生阁下：感谢您本月14日的亲切友好的来信。我非常高兴地听到，哈定总统赞许我们同美国的贸易。您知道，我们是十分重视我们今后同美国的生意往来的。我们充分意识到你们的辛迪加在这方面所起的作用，以及您个人的努力所具有的重大意义。您的新建议很有价值，我已向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提出每隔不太长的一段时间就向我报告一次会谈的进展情况。您可以相信，我们对任何合理的建议都会给以极大的重视。我们主要致力于生产和贸易，所以您的帮助对我们来说极有价值。

　　如果您对某个负责人有意见，那就请您把您的意见寄给有关的人民委员部，该部会调查这一问题，如有必要，还会上报。我已下令对您在信中提到的那个人进行专门调查。

　　共产党的代表大会占了我许多时间和精力，使得我现在非常疲劳，而且病了。请原谅我现在不能亲自同您见面。我请契切林同志在最近期间同您谈一谈。

　　祝您成功！

　　始终忠实于您的

　　弗·乌里扬诺夫（列宁）”①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0卷第165一166页。——译者注

　　列宁关于疲劳和有病的那些话不是可以被原谅的理由。他的确疲劳。他在代表大会上发表讲话时是站着度过很多个小时的。此外他还参加了很多很多的争论、个人谈话和各种会议，这些争论、个人谈话和各种会议像往常一样，都是在代表大会的侧厅里进行的。他在同工会反对派的追随者们进行斗争方面所耗费的精力超过了他在喀琅施塔得、租让和废除余粮收集制等问题上所耗费的精力，因为在工会问题上涉及到他最珍视的东西——党的统一。无论是在代表大会开幕时或闭幕时，他都谈到了这一点。列宁在引证外国报刊上就俄国事件所发表的那许许多多耸人听闻的报道（“莫斯科发生了起义”、“彼得格勒发生了战斗，红色炮台不响了”、“季诺维也夫被捕”、“彼得格勒和莫斯科掌握在起义者的手里，起义者建立了临时政府”、“托洛茨基逮捕了列宁”、“列宁逮捕了托洛茨基”）时说：这些报道“再一次表明我们被敌人紧紧地包围着”，“我们的意见分歧应当有一个分寸”。当然，“不能要求一个刚刚参加斗争的人，一下子就掌握这个分寸。但是，只要看到我们的党是世界革命的策源地，看到包括世界各国的辛迪加掀起针对我们的运动，我们就不应该有任何疑问。让他们去掀起运动吧……我们知道，在这次代表大会上达到团结一致，我们就能真正结束意见分歧而达到绝对的统一，我们的党就会锻炼得更加坚强，它必将取得愈来愈大的国际胜利！”①

　　第十次代表大会的基本任务是开创苏维埃历史的新时期——耐普。代表大会通过用实物税代替余粮收集制而实现了这项任务。现在农民们（或者无论如何可以说是有些农民）能够私自出卖余粮了。

　　列宁的离奇之处就在这里：他把经济摆在政治的前面，但是经济问题在他看来，首先也就是政治问题。他在代表大会上所作的关于实物税的报告一开始是这样讲的：“同志们，关于以实物税代替余粮收集制的问题，首先而且主要是一个政治问题，因为这个问题的本质在于工人阶级如何对待农民。”“这两个阶级之间的斗争或妥协决定着我国整个革命的命运。”②“……这两个阶级的利益是各不相同的，小农需要的东西同工人需要的不一样。”列宁无论过去或现在都强调把阶级和民族分开来的东西。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41卷第114页。——译者注
②同上，第50页。——译者注

　　他接着说：“我们知道，在其他国家的革命还没有到来之前，只有同农民妥协，才能拯救俄国的社会主义革命。”①“我们知道，工人和农民之间的这一妥协是不牢固的，——这是客气一点说，‘客气一点’这几个字不要写进记录。如果说得直率一点，那么这一妥协是相当糟糕的。……”“如果某个共产党人，竟然想在三年内可以把小农业的经济基础和经济根系改造过来，那他当然是个幻想家。……但是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坏处。在我们这样的国家里没有幻想家怎么能够发动社会主义革命呢？”但是，“农业集体经营方面的各种各样的试验和创举”的实践表明，“这种试验也起了不好的作用……让周围农民见笑或者生气。”②“我们应当努力满足农民的要求……第一，需要有一定的流转自由，需要给小私有主一定的自由。第二，需要弄到商品和产品。……什么是流转自由呢？流转自由就是贸易自由，而贸易自由就是倒退到资本主义。”③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41卷第51页。——译者注
②同上，第51、53页。——译者注
③同上，第53、54页。——译者注

　　“于是就发生一个问题：究竟是怎么回事，共产党难道可以承认贸易自由，可以实行这种自由吗？这里是否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呢？”对于这个问题列宁没有回答。改革的实践方面将由未来的法令作出规定，而代表大会“应当在原则上解决这个问题，使农民知道这一点，因为播种的季节就要到来了。……小农……必须有……刺激、动力和动因。……一个交通不便、幅员辽阔、各地气候悬殊、农业条件不同以及还具有其他种种特点的农业大国，必须让各地的农业和各地的工业在当地范围内有一定的流转自由，这是不可避免的。我们在这方面犯了很多错误，走得太远了：我们在商业国有化和工业国有化方面，在禁止地方流转方面走得太远了。这是不是一种错误呢？当然是一种错误。”①当然，流转自由将使富农受到鼓励。但是，“俄国农民中成为中农的人越来越多了，害怕交换会成为个体交换是不必要的。在交换中，任何人都能给国家一些东西。……情况基本上是这样：我们必须在经济上满足中农的要求，实行流转自由，否则，在国际革命推迟爆发的情况下，要在俄国保持住无产阶级政权是不可能的。在经济上是不可能的。”②月时，他知道应当进攻和夺取。在1921年3月时，他知道退却和交回去的时候到了。他懂得，没有纪律的退却会导致逃跑，会被击溃。代表大会了解列宁的话是正确的，因此当他要求保持党的统一（也就是要求党完全服从他的权威）时，代表大会支持了他。

　　列宁是能够弯曲的钢。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41卷第54、55、56页。——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