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巴金
五一纪念感言
巴金
（1921年4月）
〔说明〕本文最初发表于《人声杂志》第2号，1921年4月，署名：芾甘。
今天是甚么日子，我想诸位大概都知道的，简单说来，今天就是劳动者做人的日子。在一八八五年以前，欧美劳动者都是每天做十小时以上的工作，一天除了做工以外，就没有时间了。那资本家所享的种种快乐都与劳动者无关，但劳动者虽然每天做许多时间的工，所得的工钱反不够自己吃饭，至于穿衣更不消说了。那些资本家每天虽不做工，却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他们吃剩了的饭，也没有劳动者吃的；穿剩了的衣服，也没有劳动者穿的；住剩了的房屋，也没有劳动者住的，简直不把劳动者当人了。一般的劳动者也以为这是天赐的，遂安安逸逸的给他们做工，并不敢反抗他们，这就是劳动者自以为不是人的日子。
到了一八八五年五月一日，美国全体工人举行大示威运动，总同盟罢工，为要求八点钟工作制。过了几天后，就有十几万工人成了功，于是这五月一日便成了美国工界的纪念日。从此以后，劳动者便晓得自己是一个人了。后来各国社会党遂议决把五月一日作为工界的神圣纪念日，每年这一天必停工一日举行示威运动。
在一八八六年，美国芝加哥的工人曾作出了绝大的牺牲，在这一天劳动者同警察冲突，警方开枪乱击，打得血肉狼藉。结果政府方面遂把这件事栽到社会党人身上，提了八个社会党人，绞杀了四个，一个仰药自尽，其余的两个终身监禁，一个监禁十五年，这就是一八八六年美国的五一纪念日。
上文把五一运动的历史简单说了，现在把我的感想，记在下面。
我以为人生下来必要劳动，不劳动便算不得人。那些资本家既不劳动，却又要想些法子来抢那些劳动者用血汗所得的报酬，像这样简直不是人，乃是“社会之敌”。但为什么他们能支配劳动者，使劳动者没饭吃，没衣穿？啊，我知道了，是他们把自己抢来的钱，去养起那万恶的政府的缘故，若是我们要推翻他们，非先推翻那保障他们的政府不可。中国劳动界的朋友听着，你们要晓得你们从前所受的痛苦，并不是天赐的，实是你们不明白自己是什么，你们以为自己是十八层地狱的罪犯，其实你们是社会上的主人翁，你们既没抢人，又没害人，你们怕什么？你们有力量反抗他们，你们唯一的手段就是总同盟罢工。你们要晓得今天是你们做人的日子，望你们赶快起来举行大示威运动，争回你们的人格，推翻那万恶的政府和那万恶的资产阶级。你们没听见美国工人的大牺牲吗？他们何等的奋斗，何等的牺牲。他们是人，你们也是人，难道他们能够，你们却不能么？总之，以前的事，不必说了，从今天后，你们定要起来，定要把这“不入支那人清梦之五月一日”变成中国劳动界的神圣纪念日。只要你们肯牺牲，没有什么事做不成的。
俄国托尔斯太曾说过：“自由非赠品也。自由有代价，曰血与泪。”波兰廖抗夫也说过：“自由之代价，言之可惨，不过为无量之腥血耳。”你们想要自由吗？就请你们作出重大的牺牲，与其被资本家害死，不如为自由而战死，死得何等光荣啊！若是你们再忍受这种痛苦（或是忍见你们的同胞受这种痛苦）而不肯牺牲，那么世界的人道便灭绝了，你们的血也可以任意流了，那些自由平等的名词，都变成欺人的话了。所以我们当联合一般同胞，同那资本家奋斗。现在时候到了，望你们努力。你们要想从任人践踏的奴隶，成为真正自由的人民，都在乎你们的奋斗、牺牲、流血，你们肯这样做，我们也定要帮助你们，我们也定要同万恶的政府资产阶级奋斗、牺牲、流血，那时快乐的、光荣的、自由的、平等的无政府社会就要实现了。朋友，朋友，你们快努力啊！
感谢 先知在1917 收集、录入及校对